五百年前神兴起波澜壮阔的宗教改革运动，主要的意义是将神主权的恩典恢复在教会中。在过去，首度将神主权的恩典讲得最清楚的人，是五世纪初的圣奥古斯丁。难道宗改是复古吗？不，他们称之为教会改革，目的是要将教会带回到新约的理想。在过去五百年的历史轨迹里，我们看明 一件事：宗改走到哪里，那里就有复兴。换句话说，哪里失去或偏离了宗改，复兴也就从那里消失了。教会是不是很久都不见复兴的影子了？那么要请问，教会今曰距离宗改精神、距离神主权的恩典有多远了？
以下让我们用宗教改革的“五个惟独”(惟独恩典、惟独基督、惟独信心、惟独圣经、惟独神荣) 来回顾五百年前宗改时所绽放的美丽花朵。
一、宗教改革的轨迹
1 . 惟独恩典：九十五条论纲 (1517 年 10 月 31 日)
天主教走到路德的时代，已经全面地圣礼化了。路德面对这错误教义 所带给神儿女的痛苦，因缘际会，他首先打击的乃是忏悔礼。
路德在《九十五条论纲》中的 第37条大胆宣告说：“任何活着或死 了的真基督徒，即使没有赎罪券，也都分享基督和教会的一切恩惠，这些 恩惠是神所赐的。”路德看清了一件事：忏悔礼不是圣礼，而是神赐给人 的悔改之恩惠。
而这等于是向当时最流行的“新潮流”(Via Moderna) 神学宣战。按 照“新潮流”神学的说法，自助者才得天助一你要先摆上最好的，先尽 力而为，然后神才会恩待你。神绝不会雪中送炭，他也只会锦上添花。这不是圣经上所说的白白恩典。
在路德会的传统里，最能发挥“惟独恩典”之真理的人，非400年后的潘霍华(Dietrich Bonhoeffer)莫属。以下他的一些话都出自于他在 1937年出版的《追随基督一作门徒的代价》一书里：
“‘廉价的恩典’是教会的死敌。 今天我们为昂贵的恩典而争战……
‘廉价的恩典’传讲的是毋需 悔改的赦免，无视教会纪律的洗礼， 没有认罪的圣餐，毋需个人忏悔的宽宥。‘廉价的恩典’是不用付上作门徒代价的恩典，是没有十架的恩典，是没有永活又道成肉身之基督耶稣的恩典。
但‘昂贵的恩典’是那藏在地里的宝藏；人为要得着它，欢欢喜喜地去变卖他一切所有的。它是贵重的珍珠，商人愿意变卖他所有的财产去购买它。它是基督王权的治理，为了基督的缘故，人愿意挖去叫他跌倒的眼睛。它是基督的呼召，门徒听见了就舍弃他的鱼网而跟随宗也 ……”
“惟独恩典”是指惟独昂贵的恩典，而非廉价、假冒的恩典！
2 . 惟独基督：海德堡辩论（1518年4月26日）
“十架神学” 一语在《海德堡辩论论纲》里出现两次（第21,24点）， 曰后在他的作品里鲜有出现，可是研究路德的学者认为此语是路德神学十分重要的观点。在1518年4月26日的聚会上，路德写出了 28点，重点在批判当时流行之经院哲学里的“夸耀神学”。他说：
“不认识基督的人，就不明白神乃是隐藏在苦难之中 …… 这种人喜好工作 (善工) 过于受苦，喜好荣耀过于十架，喜好能力过于软弱，喜好智慧过于愚昧；总括来说，就是喜好美善过于邪恶。这种人就是使徒所称的‘十字架的仇敌’（腓3: 18）, 因为他们恨恶十架及苦难，而喜好工作及其光荣。因此他们就称十架的良善为恶，而称工作的邪恶为善。正如我们已经说过的，只能在苦难和十架中找到神，所以跟随十架的人会说，十架是良善的，工作是邪恶的，因为透过十架，工作失去了宝座，而且老亚当一是特别靠工作建立起来的 一 也被钉死了。一个人不可能不被自己的善工吹捧胀大，除非他先受到苦难和邪恶的摧残而泄了气；此时他才知道自己是个无用之人，而他的善工也不是他的，乃是神的。”
当路德说十架时，他指的是钉十架的基督，只有他也是永远不朽的， 也只有他也是良善、圣洁的。“惟独十架”就是“惟独基督”的意思。
3 . 惟独信心：寺塔经历（1519年1月）
路德在晚年曾提到他的“寺塔经历” （Tower Experience）：
“我因为明白了保罗的罗马书所 散发出的独特香气而给迷住了，但在此之前，挡在我路上的 …… 是第1章〔17节〕里的一个词。我恨那个词， 就是‘神的义’。我所受的教导 …… 这公义是指神是公义的，并且他也因此而惩罚不义的罪人 ……
我不爱公义的神……因为他也惩罚罪人 …… 我昼夜思想这个词，最后终于因着神的怜悯，我注意到了这段话的上下文 …… 我开始明白，这节经文中的‘神的义’，乃是义人靠着信心 （一项神的礼物）而生活的依据。我开始理解 …… 神的义是借着福音而被 显明出来的，它是一种被动的义；也就是说，慈悲的神以宗也的义而称我们信的人为义 …… 此时我一下子感受到 我是完全地重生了，穿过开启的大门而进入了天堂 …… 翻读了许多记忆中的经文，发现还有其他的词也有同类用法的意义 …… 神的能力，乃是神让我们有能力的依据；神的智慧，乃是神让我们有智慧的依据 …
后来我读奥古斯丁的《精意与字句》（”The Spirit and the Letter”） 发现他也是类似地解释‘神的义’…… 就是当神称我们为义时，他为我们穿上他也的义。”
神的义是被动的、算给的、恩赐的、外加的，而非主动的、积德的、 惩罚的、本质的。
4 .惟独圣经：沃木斯审判 （1521年4月18日）
1521年4月17日下午4点，路德 进入国会。当时冠盖云集，皇帝、顾问、罗马教廷代表团、德意志七选侯、王公贵族 …… 还有一堆他的作品。没有辩论，只问他：“你写了这些书吗？有些书你打算撤回吗？ ”他的回答是：“书都是我写的 ……”至于第二个问题，他说：“我求你给我更多的时间。”
4月18日较晚时，他被传唤了。 他解释其书分三类：讲信仰与行为者，不撤回；攻击教皇制度者，不撤回；攻击个人者，也不撤回，因为他所批判的人都是护卫教皇制的。路德最后说：
“我不能将我的信仰臣服于教皇或大会，因为他们显然已经犯错， 且经常自相矛盾。我只折服于圣经的见证或清楚的理性，我只被我所引的经文所捆绑，我的良心也只受神的话语所约束。我不能、也不会撤回任何东西，因为违背良心而行是危险且不对的。我无法另作他谋，这是我的立场，愿神帮助我。阿们。”
这一席话改变了近代历史，重写了教会的轨迹。
5 .惟独神荣：论意志的捆绑 （1525 年 12 月）
此时伊拉斯莫（Desiderius Erasmus）与路德之间的论战，夹了进来。伊翁的攻击点在于他推崇意志的自由。到1525年底，路德出版《论意志的捆绑》，以为答辩。他引用奥古斯丁的名言：
“人的意志就像一头在‘神和撒但’二者之间的野兽。假如神骑在其上，它就按神所意欲者而意欲与行为 …… 假如撒但骑在其上，它就按撒但所意欲者而意欲与行为。它也没有能力选择由哪位骑士来骑，然而骑士会争斗，以便驾驭或管治它。”
诚然，神在基督里得胜了。谁是救恩的创始者？是人的自由意志，还是神的绝对主权？这问题太重要了。宗改也因此确立了惟独神荣的原则。
二、今日教会所面临的挑战
新正统派
卡尔•巴特（Karl Barth）主张圣经不全是神的话，虽然它包含神的 话，或说神可以借着圣经对我们说话。这种似是而非的论点，在21世纪 福音派的教会里，早已挤进来了。这是新正统派的声音。
在宗教改革时，改教家们所争执的，乃是究竟谁说了算？“惟独圣经”的意义是：惟独圣经是权威；也就是说，在人世间的凡俗百事上，定夺一切的终极真理乃是圣经的启示。 但曾几何时，这个在宗教改革时期好 不容易固守的真理，已在近代的教会生活中被腐蚀了。水经是全然无谬误的神的话； 这是我们信仰的基石，而非由我们去证明的道理。在信仰上有一句话很 重要：“我们如此传，你们也如此信了。” （林前 15： 11下）
此外，巴特也认为自然界和恩典 之间根本没有接触点，当然也否定了 自然启示。
其实早在圣多马时代就有所谓的“两层楼论”：上层论及恩典，圣经说了算；而下层论及自然（受造界），理性说了算。这种说法无形之间把创造主从宗也所造的天地请出去， 把空间让给具有理性的人！
1984年在中国云南省澄江县发现 的“生物大爆炸”，以及“宇宙背景探索者”所再度证实的宇宙大爆炸， 都给创世记1章的记述做了美好的见证。圣经不是科学书籍，但是它之为神的启示，连科学家也不能不信服。
救赎不足论
多年前我认识一对夫妇，他们向我见证他们如何借着祷告，在异象中 看见他们今曰的难处都归因于祖先曾 对后辈下过咒诅，所以他们需要“传 道人”特别为他们祷告，以除去那些咒诅。没多久，我打电话给他们原属 教会的传道人，那位牧师跟我说，他们的信仰叫作“基督救赎不足论”； 这话十分地传神。
在今日的灵恩运动里，有不少做 法都抱持类似的看法：因为基督的救 赎有所不足，所以需要在宋也以外另辟属灵的资源，来解决人们的需要。
困扰不少教会的赶鬼作法，也是源于“基督救赎不足论”。那些提倡“释放”事工的人声称，一个人信了耶稣还不够，还需要赶鬼；其实这也是此论的另一种表现。
保罗新观
“保罗新观” （NPP, New Perspectives on Paul）这个新奇的词汇 可能比较少人听过，但是它已经在华人教会里登堂入室了。如果你翻阅 2010年香港圣经公会出版的《和合本 修订版》中的罗马书3: 22, 26和加拉太书3: 22之经文注释，就会看到一些新奇的思想渗入了圣经。是什么新奇的思想呢？在那些注释里，译者刻意地告诉读者，“信耶稣基督”也可以翻译成“耶稣基督的信心”。换句话说，我们的称义不是借着当事人的信心，而是借着耶稣基督的信心，或说是借着耶稣基督的信实。这样的翻译根本就是在玩文字游戏。
在“保罗新观”学者对圣经的诠释下，“惟独信心”的原则荡然无存。他们除了运用一些所研究的拉比主义之外，也对“借着信耶稣基督”
（through faith in Jesus Christ）（罗 3: 22）这样的词语玩起文字游戏。此处的“耶稣基督”在原文是以所有格出现的，而“信心”一词还有另一个意思，就是“信实”。所以“借着信 耶稣基督”至少有三种可能：
(1）借着耶稣基督的信心（X）
(2) 借着耶稣基督的信实（X）
(3) 借着（人）相信耶稣基督（V）
前两种是“保罗新观”所发明的新译法。如此一来，称义就不是借着 人的信心，而是借着基督的信心或信 实；而“惟独信心”的原则也就被搓 掉了。释经学最基本的原则 一以经解经一 也已经被“保罗新观”的学者们废掉了，而以拉比研究取代之。 他们用其所认为的主后时代的拉比主 义，重新诠释了新约的意义。
保罗在新约里头一次讲到因信称义的经文，是在使徒行传13: 39：“你们靠摩西的律法在一切不得称义的事上信靠这人，就都得称义了。”有这样明确的经文，我实在不知他们要如何去大做文章。事实上，你若以 平常心去读罗马书3: 21-5:11,“信心”或其动词频频出现，难道我们都要将它们硬解释为“耶稣的信心或信实”吗？罔顾上下文和经文类比，而用另一个外来的学问强解圣经，是所有异端的手法。因此，在这种的诠释下，“保罗新观”学者们会告诉你， 保罗的关切不是个人的救恩，而是族群的和谐。“神的义”在“保罗新观”里也被做了全新的定义，是和圣经律法主义有关，而不是个人罪得赦免之事。
“保罗新观”所谓的称义，乃是指与神立约子民不断地顺服律法， 因而处在救恩的保护之下一但这还 叫作“称义”吗？这不正是当年天主教一再坚持的信仰吗？闹了 500年，“保罗新观”要把更正教会重新带回天主教的信仰里。
“保罗新观”从1960年代的瑞 典路德会窝里反闹起，到今日的超级明星英国学者、主教、讲员赖特 （N. T. Wright）, 它已经在福音派的教会安打上垒，并且不断跑垒，频频得分。赖特和其他的“保罗新观” 学者不同：（1）他是主教，成功地把这教义带入教会内，不再只是神学学术讨论之议题；（2）他是讲员，又频频出书，把这信念强力地播散出去， 他的著作等身，充斥市场；（3）更致命的是，大家把他列为福音派， 因为他也讲圣经无误、圣经神迹、 耶稣复活，于是就失去了对他的戒心；（4）他的表达极其猛狠，并非只是提供另一选项，而是直接告诉读者听众，“保罗新观”是唯一真理，奥古斯丁错了，路德错了，整个更正教错了，福音派通通错了，都要改听他的、跟他走一如同一种教义洗脑， 这是最致命的。
总结：我们都是属灵的乞丐
“保罗新观”正在福音派教会界上演一出惊心动魄的《木马屠城 记》，你警觉到了吗？今日教会界又再度面临“惟独信心”之生死决战！ 在路德临终时，人们在他的口 袋里发现了一张便笺，他在上面写着：“这是真实的，我们 (在神面前) 都是乞丐。”
惟有像路德这样自视为属灵乞丐 的人, 才会坚守五个“惟独”到底。
当教会回到宗教改革，复兴就会回到教会。
* 更新传道会四十八卷八期，2022年9月
https://crmnj.org/wp-content/uploads/2022/09/SC_Monthly_2022October_NJ.pdf
参考：《宗教改革500周年记念讲习》
https://www.alopen.org/Portals/0/Downloads/宗教改革500周年记念讲习（张麟至牧师）–ZHT.pdf
张麟至牧师拥有费城威斯敏斯特神学院博士等学位，除任更新传道会董事外，曾任多家教会牧师，著译甚多。在这篇短文中，作者从神学历史的角度，探讨“五个唯独”神学理论的出点，有独到见解。本文属公众领域，亦蒙允全文转载，特此致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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